佛法一代時教,八萬法藏,三千性相,講的就
是「心地」法門,闡述世間的一切現象皆是由心想
生,所謂的「萬法唯心」。經云:「心如工畫師,
造種種五蘊」。佛法所說的「心」,並非肉團心,
而是指吾人現前這一念介爾之心。此心是「真妄」
和合。迷時即妄,稱之爲「阿賴耶識」,或稱「如
來藏」;悟時即真,名為「真如」。這一念心有集
起、思量、緣慮與清淨等義;也就是說,我們現前
的這念心清淨無染,能思量、能攀緣,會產生一切
的煩惱。悟時清淨自在、解脫無礙,不為外塵所
擾;迷時則煩惱疊起,憂愁痛苦不能自己,而這些
境界的體現完全取決於當下一念而已。
菩薩萬行從初發心開始修行以致成佛,所做一
切修因證果的事相,如布施、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
念佛、參禪,或誦經、拜懺等等所有一切的佛事功
德都是由這念心所生起的。換句話說,衆生的「身語意」三業所做的一切行爲都是這念心的作用。有
了念頭動機之後,才有言語與動作等相續一連串的
行爲發生。臺宗說:「一念具足三千性相」,十法
界的依正莊嚴就是我們這一念心性所生。六凡四聖
皆由一心,作凡、作聖,做好人、做壞人,作畜
牲、作惡鬼,或者作菩薩、還是作佛,都由自己當
下這一念所決定的。所謂「心是心作」皆由自己,
非關他人。古德言:「命由己造,福禍由人」。一
切都是自作自受、因果報應的事。
《華嚴》云:「若人欲了知,三世一切佛,應
觀法界性,一切唯心造」。世界、虛空、國土、衆
生皆是唯心所造。既然了解一心具足萬行,那麼人
人皆當發清淨心,好好地修集六度萬行的功德,自
利而利他,不能沈空守寂、執理而廢事,平白地埋
沒了此心本具恆沙妙用的功德才是。
這一念心無遠弗屆,能生萬法,能包太虛、量
周沙界。經云:「空生大覺中,如海一漚發,十方
微塵國,皆依空而生」。這念心能任運自如無有障礙,即便西方極樂世界距此娑婆十萬億佛國度之
遙,也能隨念即至。只要心裏想見,就能見到,只
怕我們這念心不清淨,雜念太多,心中沒有佛、亦
無淨土,所以才不得見佛、不見淨土。
有的人念佛、誦經,或者是打坐修靜,功夫用
的專注,常在定中見光,或在夢中見佛或見到聖
境。當這些聖境現前時,千萬不能執著而起歡喜
心。應知,「凡所有相皆是虛妄」,若起分別、執
著即成魔境。是故,當境界生起時,無論善惡、美
醜,都要如如不動,不可為境所迷、為塵緣所擾
了。自性自清淨,因爲自淨圓明覺體本自清淨、不
生不滅、不垢不淨,哪裏來的種種現象?種種現象
的產生無非是修定時一念清淨所感應而來的。既然
是感應而來的,並無自性,了不可得,如何是真實
的!猶如水中月、空中花一樣,只是一種幻覺罷
了,不能執著。能如是認知,則外在的境界自然消
殞。
當我們修定有相當的火候,或念佛的功夫到了家,即有境界的出現,或能見佛、見光,甚至見
到西方極樂世界,這些無非都是感應,皆屬瑞相;
雖是瑞相也不能執著。一旦執著,則聖境就成了魔
境,反而不妙。《楞嚴經》云:「不作聖心名善境
界,若作聖解即受群邪」。相雖有,卻是存在的假
相,故而不能執著,必須要保持這念心的清淨無
染;相雖然是假,也不能壞相,仍然要勇於面對
它,只是面對時不生分別與執著而已。功夫精進若
此,方能做到所謂的「百尺竿頭再進步,十方世界
現全身」那種上上乘的境界。
行者上求下化,所行的是菩薩道。菩薩道是自
利利人、度人度己的事業。我們從修善布施中累積
自己的福德,從破迷斷惡中懂得如何修德養性而後
致力於人群的服務,以便建立起善良的風氣,自立
而立人。所以修行在於斷惡修善、去習改過,所做
的就是自行化他、自度度人的菩薩事業。而這種自
利利人、度人度己就是佛法所說的妙行。
行者修行,首先要發「菩提心」。《華嚴經》曰:「忘失菩提心,修諸善法,是名魔業」。什麼
是菩提心?能念念為衆生服務,幫助世人破迷開
悟、離苦得樂而無一己私欲的覺悟之心就是菩提
心。換句話說,這念心念念都是爲了衆生,不忍芸
芸的衆生長劫沈迷在苦海之中枉受無盡的苦惱,願
拔迷苦的衆生皆能同出苦海、同生極樂、共證覺
道。若有這種悲天憫人的宏願心就是菩提心。
然而,這種悲心宏願也是由於我們現前的這念
心從迷起悟後才發起的,由願心而產生了力量與行
動。所以說,我們之所以能斷惡修善、去習改過,
其關鍵還在於這念心的覺與迷而已。一念悟,則善
法生,即能持戒布施、斷惡修善;一念迷,則邪念
起,因而迷惑顛倒,以致造業受報流轉在三界六道
之中。所謂:「正見名出世,邪見名世間」。正見
或是邪見,出世還是世間,都取決於你我自己一念
迷悟之間,無非都是心性所生而已。
吾人這念心雖然不增不減、不垢不淨,卻苦為
「煩惱障」及「所知障」所蔽塞,故而佛性不顯,以致妄心當家,所以心識不定。這念心經常隨著外
塵的境縁起惑造業、隨波逐流,因而受報在三界六
道之中頭出頭沒不能出離有無盡的苦惱。爲了讓這
念心不受塵緣的汙染,就必須以善法來熏陶,經常
能夠接觸善知識、善法與善友給予自己適時的諍言
以便得以改過向善、洗面革心,重新做人。
佛法猶如甘露法雨能滋潤吾人枯竭的內心世
界,使其重新得以萌芽生苗以致成長。讓世人清楚
地明白世間的一切無非都是因果報應的現象。若能
明因識果,當境緣來臨時,才能對境不動,所謂:
「見境不生貪愛,於理不起分別」,一切都能怡然
自得、泰然自若了。到那時,根與塵接觸就不生分
別、執著,這念心自然就能清淨無染。
吾人這一念心,心識不定,念頭剎那不住,善
惡夾雜,無常變化,必須以善法不時地薰習、陶冶
才能發生正面的作用。所以修行功夫不能間斷,必
須精勤努力,否則不進則退。修行用功就像母雞孵
卵、如龍養珠一般,功夫要用得緊,綿綿密密,不能間斷或稍有絲毫的鬆懈與散漫。如此,功夫才能
由會而熟、由熟生巧、再由巧轉精。功夫精純了,
則信手拈來都能上手,用起來才能恰到好處。
我們修行的這念心要透過外塵的境緣不時地薰
習、磨練才能百煉成鋼,派上用場。誠如古人所說
的:「學道猶如守禁城,晝防六賊夜惺惺,中軍主
將能行令,不動干戈致太平」。學道就像防守紫禁
城一樣。城內皆是寶藏,必須派兵守護。我們的心
中也有寶藏,要「晝防六賊夜惺惺」,隨時提高警
覺,就怕有強盜、土匪闖了進去。
修行不是防外面的賊人,而是防自己的六根,
六根就是賊。打了妄想、起了昏沈,或心中生起了
貪瞋癡慢、是非人我,就把我們的功德法財給偷走
了。所以要保持我們現前這念心的清清楚楚;無論
白天或晚上,都要明明白白,不落昏沈、不打妄
想,要能做得了主,保持這念「覺性」的存在。
若一起昏沈、顛倒,就立刻要起覺察、覺照,馬
上覺悟過來。這就是「中軍主將能行令」。例如念佛時,起了妄念,心念不專,則要馬上回頭,生
一個慚愧的心。能時時克制自己的念頭,安住在正
定、正念之中,如如不動。能如此,則清淨心就現
前了。這也是儒家所說的「克念則聖,罔念則狂」
的道理。凡聖之間沒有差別,差別就在能不能克服
住自己紛紛擾擾的念頭而已。這種事任誰也幫不了
忙!這是實際的功夫。我們修行就在這裡不斷地用
功。
若能放下萬緣,一念不染,心中只有這一句佛
號。雖然心中念著佛,但「念而無念」,不著念佛
想,心中寂然;「無念而念」,又不著空想,心中
有佛的清淨、平等、慈悲。那麼,這念心就超越了
「兩邊」,從相對的心入了絕對的境界。這念心才
真正的清淨達到了無念。此無念是不著「有、無」
兩邊的無念,是「能」、「所」俱空的境界。若能
達於清淨的正念,這時即應了古德所說的「一念淨
心成正覺」。此時此刻,心地寂然不動;雖萬境紛
擾,卻能無動於衷。如禪宗祖師所說的「百花叢裏過,片片不粘身」,心中安逸、無擾,清涼自在。
這就是「不動干戈致太平」。
應知,「境由心生,心因境有」。這種微妙不
可思議的境界,就是佛所說的「諸法實相」。人
生之所以有煩惱,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,不了解
「心」與「境」之間的關係。所以當境界現前時,
無論是順逆、善惡,就不由自主地被境界牽著跑
了。
世人不知道心與境是「相因」生法,緣生即幻
的現象。這種現象只不過是一念妄動所生起的分
別、執著而已。既然是無明妄動所生的分別執著,
無非虛妄,我們又何必認假為真,自尋煩惱、作繭
自縛呢!
《心經》云:「色即是空」。五蘊本空、四大
非有;宇宙虛空界,一切的現象本來空寂。所以不
可以強作分別、執著。如果一念頓悟,明白「心滅
則種種法滅」,繼而掃除情執俗見,拋開所有的分
別,心空如洗,一塵不染了,則外在的境緣自然寂靜,與我不相交涉。故說,「心空則一切法空,心
滅則一切法滅」。
菩薩萬行,因地法行,修因證果。這種「一
乘」因果,都在當下這一念的迷悟。所謂「心是心
作」,佛心本俱是「理」,修行是「事」,不能執
理而廢事。「萬法唯心」是理無礙;修行念佛,是
事不礙理,古德說:「修德有功,性德方顯」。因
地要不斷地用功,如持戒、布施、念佛、修定,從
因地上努力精進,難行能行、難忍能忍,果地上才
能開花結果。因圓才能果滿,天下不能無因有果,
不修而能成佛的事。所謂:「沒有天生的釋迦,也
沒有自然的彌勒」。修行想要識心達本,皆從「一
心萬行」而起。若能上求下化,廣修六度,才能福
慧圓滿,成就佛果,所以說:「萬行一心」。是心
作佛,才能是佛。佛不作,即不是佛;因不修,何
來的果!萬法即心,修何礙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