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要了解,世間的事情,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,總有若干的缺陷,猶如古人所說的:「月有陰晴圓缺,人有悲歡離合,此事古難全」。如果不明白這個道理,生活就過得不自在,即有壓力,常常為了名利權情,疲於奔命,而生煩惱,痛苦不堪。可惜,世人不了解這個道理,就因為人生有許多的缺憾、無奈,不能十全十美,這才是真正圓滿的人生。
我們試想:人生若沒有一點缺憾,一切都很完美,從來沒經過酸甜苦辣,荊棘曲折的人生道路,又如何能感受成功的喜悅與幸福快樂的人生呢?就如同生長在富裕家庭中的小孩,皆是父母的心肝寶貝,衣食不愁,想什麼有什麼,從未嚐過挨餓受凍的滋味。這一類的小孩,如同生活在天堂之中,不食人間煙火,怎能體悟生活的艱苦,想像吃了上一頓,沒下一頓的那種貧困交迫痛苦的日子!在我們的朋友當中,就發生這種事。媽媽對兒子說:「現在家裡沒錢,你花錢要節儉一點」。兒子卻對媽媽說:「沒錢,為什麼不去銀行領?去領不是就有了嗎」!這絕不是一句玩笑話。所以說,一個人,必須歷經滄桑,經過環境的磨礪,才會成長,否則就會產生嬌慢,不會珍惜自己現在所擁有的,也不會用同理心去了解或安慰那些不幸的人。
所以,人生不可以太圓滿,福報不能一個人獨享,多少要有一些缺口,留一些福氣給別人享,這也是一種美事。因為,我們擁有的已經太多了,俗話說:「比上不足,比下有餘」,知足才能常樂。若不懂得知足,縱然擁有了全世界,內心還是很貧乏,不會快樂。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,才會知道,人生雖有缺憾,但只要能善待它、接受它,反而更能顯得圓滿。生命的旅途中,若沒有經歷一番坎坷崎嶇的磨練,又如何襯托得出幸福美滿的人生,而加以珍惜呢!故缺憾也是生命旅途中的一部分,只要持著正確的觀念去面對人生,實踐人生,則人生無時無刻不是花好月圓的時節,這就是所謂的「千里共嬋娟」。
對於一切的逆境惡緣,只要能善解它、包容它,人生就會豁達快樂。猶如四季的氣候,各不相同,隨人喜好,哪有什麼好壞的分別!古人說:「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涼風冬有雪 ,若無閒事掛心頭,便是人生好時節」。有的人喜歡春天那種百花爭艷,鳥語花香,萬物一片欣欣向榮,朝氣蓬勃的榮景;而有些人卻鍾情於秋天那種秋高氣爽,楓紅遍野,歲月遲暮的景色。每一個季節,都有它不同的特色,皆是獨一無二的,故外塵的境界,沒有好壞、美醜的分別,分別只在你我自己當下一念,是否豁達開朗而已。如果明白,一切法,緣起性空,本來空淨寂然,無可執著,就能自在無礙,逍遙解脫了。若一昧地執著、貪取,有愛、有憎、有得、有失,就造作了無邊的罪業,而這些罪業的煩惱,都會變成種子,收藏在八識田裡,慢慢地熏習,靜待下次遇緣時,再起現行。
佛法開示我們,人死了之後,四大分離,肉體隨即腐敗,就像房子壞了,不能住人。因「我執」的緣故,就出現了「中陰」身;中陰身,是人死了之後,還未投胎轉世之前,因「末那識」——執我,執著有一個「我」故,於是有了我的身體,所以產生了虛幻飄渺之身,稱之為「中陰身」;中陰身屬於「意生身」,是由意念生出來的身。人的肉體,以「地大」為主,地表「質粒」,是沉濁的。而中陰身,以「風大」為主,所以它是飄渺的,儒家稱之為「遊靈」,或俗稱為「靈魂」,它有五通。因為造業受報之故,所以隨生前所造作的善惡業力,隨業招感,流轉於六道之中受報。佛法開示世人,生死的根本原因,就是一念妄動,執取境界相,以為實有,然後分別善惡、美醜,而有了取捨;因取好捨壞,故而造業受報,落在相應的業果之中。
如果,我們明了佛法,知道世出世間一切的相,無非空花水月,夢幻泡影,而不去追逐、貪求,時時刻刻,能夠返觀覺照,不迷於六塵境界的虛妄相,心空如洗,一念清淨,三業不再造作,就能超越生死的苦海,甚而能惑破無明,見到諸法實相,則活著的時候,即能瀟灑自在,無憂無慮,任運自如。死後,任他幻境變換,也無心可動。
若能如此,即能放大光明,朗照十方,來去自如,隨緣赴感,自在無礙。這種不受業力支配,才是真正的了生死。這就是所謂的「無住涅槃」。
經云:「欲生淨土,但淨其意,隨其心淨,則佛土淨」。淨土,不只是在西方,只要心淨,則四維上下,無處不是淨土。佛國淨土,無量無邊,只因眾生心迷,有了污染,心光不圓,不能朗照,所以不見。如果,一念空淨,不被境界所迷,為物所轉了,能將心中的妄想、分別、執著等障礙化掉,洗盡磨光,自然光明朗照,就能見到十方的佛國淨土;換句話說,眾生心,若能一念迴光,明白覺悟了,「凡所有相皆是虛妄」,「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,如露亦如電」,無可執著,則眼前的五濁惡世,即為一真法界,娑婆世界就是西方淨土,彼此沒有分別了。這時,我們就不會再問:「要到什麼地方去」?
如果,我們徹悟了一切法,清淨寂滅,本來無一物,哪裡還有什麼住所,有什麼地方可去?法身,是一切法的本體,本來就無形無相,何須再找一個地方去安置呢?就是因為不明白「諸法實相」的道理,而執著萬法為實有,故而產生了妄想、分別,以致有了種種的取捨、得失,所以造業受報於六道之中。
講到「報身」,報身是一大光明藏。光明,雖然有「相」,但光明是「無住」的,而「化身」是為了度眾生而設施變現的,是佛菩薩的慈悲願力,從「體」而起的「相用」。什麼地方有緣,就到什麼地方去,所謂「隨眾生心,應所知量」,所以一切處,都是圓融無礙的。
「真心」是不生不滅,清淨寂然的,但並不是呆在哪裡不動,它是靈妙無比,能隨緣而起一切的相用。佛法所說的「心」不動,不是要我們不起作用。我們每天都要做事,要處理很多的問題,如果真的心不動,那麼,連話也不能說,事也不要做了,那不成了木頭人了!果然如此,與草木土石,又有什麼分別呢!如果,以此來理解佛法,那就大錯而特錯了。無怪乎,修學佛道,總是不能成就,主要的原因,是誤判了佛法,走錯了方向。
所謂的「心不動」,並不是不起作用,而是「不妄動」,不隨境生心,心隨境轉,而生貪著。若不起作用,就著了空相,故心不動,是要我們不執著有。雖然,心念在動,卻不往心上去。當我們隨緣應物時,必須盡心盡力地去做,做了以後,對於成敗、榮辱,得失的結果,要放下,不往心上去,這叫做「動而不動」,不隨境轉,迷失於得失、成敗之中,心裡有了掛礙;有了掛礙,就有煩惱。
真正的修行人,隨緣應物,要「作而無作,無作而作」,就像鳥過長空一樣的清淨無染,不留一點痕跡,這才是真正的「涅槃」。禪家說得好:「恰恰用心時,恰恰無心用,無心恰恰用,當用恰恰無」。這一首偈,開示我們:正當我們在用心的時候,千萬不要執著於一切人事物的表相,要我們「無心」,也就是不要「隨境生心」,為物所轉,執著沉迷在是非、取捨、得失、成敗之間。若能不被境轉,不受外境的遷流而跟著跑,則這一念心,儘管用;能「用而不用」,這才是真心應緣起用,妙用無方。如果能心無掛礙,就得自在解脫。
學佛,必須聽經聞法,以真如不斷地熏習無明,才能開啟我們的智慧,懂得道理,進而放下心中的包袱,不再作繭自縛。否則的話,學佛只落得一個表面的功夫,誤以為行行善,修修福,與人結個善緣,甚至以為每天做作早晚課誦,誦誦經、念念佛,或者打打坐,就是修行,那就錯解如來真實義,落了一個盲修瞎練。六祖惠能說:「不了自性,學法無益」。
如果,我們不能明白經教的義理,如何能夠開悟見性?若不能開悟見性,那麼,我們在日常生活動用之中,一切的言行舉止,就難免起惑造業,心隨境轉。我們在順逆善惡的境緣中,若不能隨遇而安,又如何提起覺照,消災解厄呢?!
修行人,雖然每天都在誦經、念佛,做一切的佛事,但這一念心,若不能離開是非人我的干擾,這念心仍然還在造業,那麼所修的,即與菩提覺法,不能相應。唯有學習了經教,明白了業因果報的道理,才能具足眾戒,深信因果,使我們的這一念心,清淨無染,遠離是非善惡,不見世間人的過錯。因為境緣的美醜善惡,關乎自己一念心的清淨與否。心不清淨,才有是非善惡的分別;若這念心清淨的話,自然於一切法平等無礙。
學佛在於教導我們,於一切境緣現前時,要懂得無動於衷,因為一切相,都是剎那生滅,無常變化的虛妄之相,何足掛齒!否則,即自生煩惱。我們要做到「於事無心,於心無事」,事來了,就好好地面對它,盡心盡力地去處理它。做完了,就放下,不必在乎它的利弊、得失、成敗、毀譽等好壞的結果;換句話說,佛法著重的是待人處事的過程,例如,處理事情的態度是否真誠?是否盡了力?而不在於它的結果。凡事只要善盡自己應盡的本分,結果的好壞,則自有因緣,就不必那麼在意。若能如此,就自在輕安了。這就是「於事無心,於心無事」,做到了「事忙心不忙」。能如此,才算契入了般若「中道」的義理——空、有兩邊都不執著的境地。
《金剛經》開示我們:「離一切相,即一切法」。若能「離相修善」,即能證到諸法實相的境界。馬鳴菩薩在《大乘起信論》中也說:「凡一切法,要離言說相,離文字相,離心緣相」,也就是要我們,一切都放下,不著一切相,這念心才能真正的清淨無染。若心中還有牽掛,常常為了一丁點的小事,就如鯁在喉,如芒刺在背,而生煩惱,就不自在。這一念心,不清淨,即使參禪、念佛,也成障礙,因為參禪在於悟道,講的是「明心見性」。
須知,一切法,緣起性空,沒有自性,了不可得,如何可以執著不放呢!而念佛在於淨心,念念覺悟,淨而不染;若心中有念,即是妄想顛倒,與道就背離了。如此修行,如何見道?所以,於一切相,要離一切相,不要執著。
想要「於相離相」,說起來容易,做起來並不簡單。凡夫眾生,執著「有」,而二乘人執著於「空」;如何才能做到「空、有」兩邊都不執著,入「中道實相」之理,得大自在解脫呢?這就是《心經》所詮釋的宗旨。
我們不妨觀察,凡夫世人,一生庸庸碌碌,所追求的,都是聲色貨利,名聞利養。為了貪圖享樂,而不惜造作諸惡,到頭來,仍然兩手空空,不帶走任何東西,留下來的,卻是一世的污名與滿身的罪業。最終,還是隨業流轉在六道之中,生生世世,受盡生死煩惱的苦報。
年滿退休的老人,雖然屆齡退休,但是無所事事,整天的胡思亂想,這一念心,惆悵不安,對過去仍然念念不忘。眼看一些老朋友,逐漸地凋零,心中更是徬徨寂寞,對未來沒有信心,不抱任何的希望,心裡惶恐,情緒不佳,動輒生病,有時一星期要到醫院報到個兩三回。由於心性不定,疑神疑鬼,往往芝麻綠豆的小事都能看成大事,因為心神不寧,故而煩惱不堪。佛法教導我們,一切法,緣起性空,了不可得。如果,我們真的想開了,知道世事無常,瞬息變化,還有什麼了不得,值得掛礙的事!
我們若能明白,「身」是五蘊假和而有的幻身,「心」是妄心,念念遷流,剎那變化,身心世界,有哪一樣東西是真實存在的?如果,我們確實明白了這個道理,如何還會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感到困擾不堪,自怨自艾呢!誠如儒家所說的:「天下本無事,庸人自擾之」,一切都是自作自受,咎由自取的結果。
如果,我們不能體悟,一切法由心想生,境界的善惡美醜,都是現前這一念心的迷悟所決定的。迷的人,不明事理,愛鑽牛角尖,起了無邊的煩惱,則好事也想成了壞事。覺悟的人,能明因識果,遇事會轉念頭,懂得反方向思考,那麼壞事惡緣,也成了順境善緣了。經云:「時時是好時,日日是好日」,心中有愛,則慈悲具足,欲達這個境界,就必須明白,一切法緣起性空,實在無有一法真實。所以,不能執著眼前一切的境緣。
《法華會》上,佛陀傳心法於大迦葉:「法本法無法,無法法亦法,今付無法時,法法何曾法」。意思是說,一切法,本來清淨寂滅,沒有言說、文字,也無法思維想像。一旦有了言說、文字、思維想像,就落入了「相對」的概念之中,有了主觀不同的爭議。佛法是清淨寂滅的,無有一法予人,它是應病予藥,隨方解縛的一種權巧方便而已,哪裡有實法可說呢!故說:「法本法無法」;「無法法亦法」者,雖然法本寂靜,無有一法予人,但是佛法所使用的權巧方便之法也是法,只不過是幻有,而非真實之法。但幻有之法,也是法,不能壞相。
「今付無法時,法法何曾法」。這一句是說,今為眾生所說之法,是應機說法,目的在破除眾生的執著、習氣與毛病而已,就如同醫生為病人治病,開立處方。若病人康復了,則處方也不需要了。所以,佛法只是觀機逗教,雖有而實無,雖無而卻有。
自性清淨心,本來具足一切,只因一念愚迷,被妄想、分別與執著,障礙了本有的靈知覺性。若一念覺悟過來,知心是幻,一切法,本來平等,一塵不染,一法不立,只因心迷而產生種種的妄覺。由此,我們能夠明白,經文只不過是契入佛法的前方便而已,它只是一種手段,而不是目的。我們透過經文的文字,才能進入觀照,由觀照再入實相的真諦,了解其所深藏的義理。
既然,經文是手段而非目的,就不可以加以執著,對於經文要「不即不離」;所謂的「不即」,是「不執有」,不執著於文字。若執著於文字相,就無法見到真實的義理,因為佛法,意在言外,非文字所能表達,但若離開了文字,也無從了解佛法的真諦;「不離」,是「不著空」。當空、有兩邊都不執著時,就能見到諸法的真實相。
佛所說的一切法,經弟子集結,而為一大藏教。前面說,讀誦經文,要不即不離,不要著了法相、文字相,但又不能離開經文。若是如此,要如何地讀經,才符合正確的修學方法?
從教理上來說,佛性是無形無相,絕思決議的,但是離開了語言、文字,又如何認識和了解佛性?不了解,還談什麼修行證果!佛不說法,卻又塵說、剎說、無間說、熾然說,說之不盡,這就是佛法的妙之所在。雖然無所說,但又不離言說,不廢言說。因為經文只是為了表法方便,所使用的工具,是「借言以顯理」;道理明白,就應忘言,不可執著在文字上。
我們要了解,「理仗言顯,言卻非理」,因為「理在言外」。所以,禪宗說「不立文字」。這就是為什麼佛說法,四十九年,而說「未曾說過一字」。因為諸法空相,都是因緣說法,沒有自性,了不可得,不可執著故。所以,一切經文,只不過是「標月之指」,是為了指引我們,看到月亮的一個指標而已,並不是月亮;換句話說,經文只是幫助我們「明心見性」的方向和路標罷了!
因此,我們在聽經言教時,要「見月而忘指」,「得意而後忘言」。我們要明白,經文真正的義理,攝取它的精義,從有言說,而證入無言說的境界,不要執著經文上的「名相」文字。若尋章摘句,記言記語,執著在名相語句上的玄妙之語,那等於研究學問,而不是真正的學佛,所謂「記問之學,不足以為人師」。學佛重在「知後能行」,所以佛在「四依法」中開示弟子:「要依義不依語」,要弟子悟後起修,才能得到佛法的真實受用。
然而,佛法浩瀚,義理深邃、難懂,又是文言文,若無深厚的國學基礎,很難讀誦。縱能讀誦,若非大根大性之人,也不易理解,更何況是中、下根性之人!非但不識月亮,不明白什麼是「指」。如果,連指路的標示牌都看不明白,如何還能達到目的地呢?也就是,如何能見月而達到明心見性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