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(5)
著作者:趙宇威
March 2015
 

而且,神通有三種:一種是「報得」的,如鬼神、精靈等,都有神通;他們也有宿命通、天眼、天耳、他心通等,但道力很小,與證果聖人的神通相比,就微不足道了。另一種,是「修得」的,像是天仙,以及入了聖流的初果、二果、三果,及至破了見思惑的阿羅漢等,都有神通。尤其是阿羅漢,證得了「漏盡通」,煩惱斷盡了,出了三界六道,不受生死輪迴的果報。天仙的神通道力,就無法與羅漢相比。雖然如此,阿羅漢的「法執」未斷,仍然認為有涅槃可證,有法可修,所以無明妄想未盡,還有「變異生死」。雖證了漏盡通,但與明心見性的大菩薩和佛相較之下,根本無法相提並論。

佛菩薩所證的是無上的菩提,入的是「無餘涅槃」;於一切法,都無染著,得的是真正的漏盡通。神通雖然是自性本具的德能,並非修得,但未經刮垢磨光,修法的過程,也無法展露出來。所以說,「修德有功,性德方顯」。我們不可以執著神通,一旦執著,就著了魔道。

還有一種神通,是「求得」的;這種神通,屬於邪靈魔外之法。有些人,為求神通而拜一些邪神、鬼魅或狐仙等,就像民間有乩童、靈媒等,作法請鬼神附身。當鬼神上身時,就能知過去、未來,對即將發生的事,或已發生的事,也能通曉一二。一旦,那些邪靈離體的時候,法力頓失,全身疲憊不堪,猶如脫水一般,很耗元神。還有一些修道人,專門學一些法術,如茅山道人,就懂得一些五行八卦,奇門遁甲之術,他們以此營生,作為謀生的工具。這一類所得的神通,都屬於「邪通」。修行人,若求這一類的神通,即犯了修行上的大忌。坊間,也有一些算命的江湖術士,專門養小鬼來幫人算命。基本上,算的也很精準,所以門庭若市。這些都屬於外道邪術,與修行無關。許多人,之所以執著於神通,無非是為了名聞利養,心有所求。由於這念心,不清淨,受了貪嗔癡慢的誘惑,自然與邪靈外道感應。

佛與魔,不是兩回事,而是一體的兩面。所謂的佛者,這一念心,清淨無念,一絲不掛,一塵不染,一念靈明覺知的眾生,即是「佛」。如果,不能徹悟,一切法從心想生,皆是五蘊假和的幻相,仍然還堅固地執著,拼命地追求,甚至不惜造作惡業,則佛變成魔來住舍。

能覺悟這一念心,了知「無所得」的,就是「佛」。若念念不離貪嗔癡慢,即是「魔」。《心經》說:「無智亦無得」,《金剛經》也說:「實無有法,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」。能了知一切法,無所有,不可得,才能證菩提覺道。所以,佛魔不二,沒有差別。若有差別,就在有無所求,有無所得而已。

修行佛道,最忌諱的,就是「著相」修行。佛法開示世人:「凡一切法,無所有,畢竟空,不可得」。念佛人,想要得一心,或想要見佛、見光、見種種境界等,這些都屬於著相修行的範疇。這一念心,一旦有所求,即不清淨,便有了掛礙。像這樣著相修行,很容易著了魔道。

明白了這個道理,而能「離相修善」的話,即能破除「人」、「法」兩執,了卻「分段」與「變異」的生死,證法身菩提,得漏盡通。有了漏盡通,則五通齊發;即便得了大神通,還是不見有神通可得,那才是真正的證道!

另外,我們要了解,「神通」與「了生死」毫無關係,神通再大,大不過「業力」,而業力再大,也抵不過「願力」。所以,學佛人想要了生死、出三界,就要發願念佛,求生西方,千萬不要錯過這個稀有難逢的因緣。

這一次重新開講《心經》,是為了讓同脩大眾,能溫故知新,再一次的體悟《般若心經》的精要,以俾開啟我們般若的心性。而此次講解《心經》,仍然以教下天台宗的「五重玄義」來詮釋本經。

所謂的「玄義」,簡單地說,就是經文的綱要與大義;也就是將經文中,幽微玄妙的義理,分成五重層次,分別地介紹出來,讓大眾一目了然,容易明白全經的旨趣。由於說理清晰,條理分明,後來的講經大德,也都紛紛採用此法,作為講經的典範。

天台宗的五重玄義,分別是:釋名、顯體、明宗、論用、判教相。

     一、釋名:即解釋經題。經題,涵蓋了全部經文的大意,就像每一篇文章或講演,都有一個題目。而文章的內容,即是題目的註解;題目就是文章的綱要與宗旨。過去,佛陀講經說法,都是應機說法,弟子有問,佛才有答,沒有題目。而所說法,旨在破除眾生對宇宙人生的疑惑。而經題是佛滅度後,弟子集結經典時,針對經文的內容所歸納濃縮出來的綱目,就像每一個人事物,都有一定的名相一樣。這些名字,都有它特定的意義在內。

而佛經的立名,有七種方式:

1)        以「單人」立名:能說法者,皆是大覺悟者,如《佛說阿彌陀經》,《維摩詰所說經》等,釋迦佛與維摩詰大居士,均是人名。

2)        以「單法」立名:以佛所說的法為名,如《涅槃經》、《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》等,都是如來所說法。

3)        以「單喻」立名:佛講經說法,善用許多的比喻,以俾讓人容易理解,故以此立名:如《梵網經》、《大寶積經》等。大梵天王的宮殿,都以因陀羅尼網似的圓筒狀來莊嚴,且每一個網眼,都嵌了一顆摩尼寶珠;每一顆寶珠,明亮如鏡,相互輝映,重重交參,不相障礙,極為莊嚴尊貴。所以,佛用「梵網」作為比喻,以顯諸佛如來之教門,重重無盡,法法無窮,光輝遍照,無所障礙。

4)        以「人、法」立名:例如《佛說人仁王般若經》,是佛陀對十六個國王所說的法;佛及人王都是「人」,「般若」是「法」。又如,《阿難問事佛吉凶經》。阿難是佛弟子,「問事佛吉凶」,是「法」。所以說,以「人」、「法」來立名。

5)        以「法、喻」立名:如《妙法蓮華經》;「妙法」是「法」,「蓮花」是「比喻」。

6)        以「人、喻」立名:如《如來問獅子吼經》、《菩薩瓔珞經》等。如來、菩薩,是「人」;獅子吼,與瓔珞都是「比喻」。又如,《佛說父母恩重難報恩經》,佛與父母,是「人」,恩重難報恩,是一種「比喻」。

7)        以「人、法、喻」,三種具足立名:如《大方廣佛華嚴經》,「大方廣」,是「法」;「佛」,是「人」;「華嚴」是「比喻」。所謂的「大」,是「體」大,體大包含一切,無有一法在體性之外;「方廣」,是屬於「相」大與「用」大,即從體所起的相、用,能遍法界虛空界,而且妙用無邊;一切的現象,無非佛性的妙用。「大方廣」,是一乘佛法;「佛」是證菩提極果之人,「華嚴」表萬德莊嚴。

以上佛經的七種立名,前三種是以「單人、單法,或單喻」來立名,後四者,是以「人法、人喻、法喻、人法喻」四種立名,均為複數,是複名。

     二、顯體:有了「名」,就要有「實」,所謂的「名符其實」。  「體」是形體,說明長得是什麼個樣子;也就是經文所說的「名相」是為了標示「法要」。

     三、明宗:指的是經文的「綱要」,闡述它的目的和宗旨是什麼?為什麼要說這部經?其意義何在?

     四、論用:即是本經的「作用」、「功能」;換句話說,佛說此經,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與利益。

     五、判教相:判別本經,是屬於五時說法的那一時所說之法;也就是,大、小、始、終、頓、圓中的哪一種法門。

一、先談釋名:

本經的經題「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」。依教下的五重玄義來講,它是以「法、喻」立名。首先,我們先解釋經題的含義,以俾了解本經的宗旨與意趣?以及該經的功能與利益何在?明白了之後,才能引發大眾的興趣,而廣泛地研讀、持誦,以達本經教化眾生的目的。

「摩訶」,是梵文,中譯為「大」的意思。而此大非彼大。世間法說「大」,就有「相對」的一個「小」的出現。由小才能顯大,有比較才能分出高下、大小、優劣。但是,大還有大,所謂「比上不足,比下有餘」。所以,什麼才是大?大、小的標準,根本無法定義;大、小是相對的概念,是見仁見智,爭迭不休,沒有定論的,它屬於個人主觀的見解,是決定在我們自己的一念之間。換句話說,我們認為大的就是大,認為小的就是小,就如同美醜、好壞的觀點一樣,完全因人而異的,是隨著個人的知見、情執與習氣而定。就是因為如此,所以人與人之間,有許多的矛盾、對立與衝突,故而產生了無盡的煩惱。

一切的煩惱,皆因個人不同的心想而有所差異;心想,就是念頭。豈知,我們的念頭,也是剎那不住,隨著外界的緣而起無常的變化,一會兒這樣,一會兒那樣,捉摸不定;做了改,改了做,如此做做改改,改改做做,猶豫不決,心念不定,所以煩惱不堪。

佛法開示我們:「緣起無性」,無常變化;這種「無常」的現象,就是虛妄,是幻而不實的。經云:「法無有比,無相待故」;相對的現象,即是「兩邊」。所謂的兩邊,就是大小、善惡、貴賤、貧富、吉凶、禍福等等,這些都是相互對立的兩個不同的面相。這些相對的知見,皆因比較而來,根本沒有自性。所以,佛法說兩邊是邪知邪見。能超越兩邊,入了絕對的境界,這念心,就清淨無染了,即能與佛的法界相應。

是故,此處所說的「大」,是超越相對的兩邊,講的是絕對的大,是遍法界虛空界,無遠弗屆,沒有邊際的大。「大」,說的是「體」大,包含宇宙萬事萬相,一切法都不出其外。所以說,「此大非彼大」。

「般若」,前面已經簡單地介紹過了。它的意義,既廣且深。許多人將它譯為「智慧」,或「大智慧」。但似乎都不盡其意,並不完善。古時候的譯經大德,為了表示尊重不翻,以「音譯」為主,保留其原音。般若的大意,就是能通達世出世間的一切法,而且能夠運用無礙,恰如其分。若勉強地用一句話來翻譯,即「究竟圓滿的智慧」。

此般若,不同於世人所說的智慧。世人的智慧,是小聰小慧,在佛法稱之為「世智辯聰」。這兩者之間,最大的區別,在於有沒有分別心而已。般若智慧,是「無知亦無得」;也就是說,一切法,清淨寂滅,沒有分別、執著,更了不可得。若在清淨寂滅,無所有,不可得之中,還立了一個「知」,還得到了什麼東西,這些都是「妄想」,即是「無明」。這一念斷處,一念不生,卻又了了分明的,就是般若智慧。猶如《楞嚴經》所說的:「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,知見無見,斯即涅槃」。

我們若能明白,凡所有相,都是「緣起無性」的虛妄之相,皆了不可得!猶如鏡中物,水中月一般,皆是虛幻。那麼,當我們六根接觸六塵境界的時候,就能不起分別,也不執著;換句話說,隨緣應物時,凡事皆能泰然自若,安逸自得,沒有掛礙,也不生煩惱了。這一念心,若能清淨無染,就能隨遇而安,隨緣盡分,不會隨境遷流。到那時,觸目遇事,就能「作而無作,無作而作」。作而無作,是「不著有」;無作而作,是「不落空」。如此,兩邊不著,那麼,生活就能逍遙自在,解脫無礙了, 這就是所謂的「大智慧」。

大智慧的人,生活過得很自在、灑脫,沒有煩惱,如同佛菩薩的境界。經云:「般若無智」;無智,即是無分別。一切法,本來清淨、平等,沒有分別;這「無分別智」,是「體」。從體起用時,則「無所不知」,虛空法界,無一法不知,亦即所謂的「善能分別一切法,於第一義而不動」;也就是說,能夠明白眼前境界相的種種理事、因果、性相等,本末究竟、來龍去脈的所有情形 。例如,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的發生?過去生中,造了什麼樣的因,才會有現在這種順逆、善惡的果報。了解了以後,即能泰然自若,隨順因緣,不計得失、毀譽,無憂、無喜,一切皆能怡然自得,以平常心來看待一切的境緣。

而世間的智慧,之所以稱之為「世智辯聰」,主要的原因,是不明白宇宙人生事實的真相,往往認假為真,倒果為因,起了種種的妄想、分別與執著,故在日常生活作息動用之中,為了追逐名利、貪圖享樂,不惜造作許多的罪業,以致受報在生死的業海之中,不能出離

智慧與學歷的高低、地位的尊卑,財富的多寡,沒有關係。我們要了解,一般所說的智愚、貧富與貴賤,是一種果報。不是那些學歷高的人,地位尊崇,或是有錢的人,就沒有煩惱;相反的,他們的煩惱更多,因為擁有的多,煩惱就更多,所謂「家家有本難唸的經」。也不是說,沒有學歷,不識字,或貧賤的人,就一定煩惱。只要我們的心念正確,能安貧樂道,就可以自在快樂,無憂無惱。所以,煩惱與快樂,在於了不了解人生事實的真相,在於有沒有建立正確的人生觀而已。

如果了解了生命的意義,知道生活的目的是什麼,就能自在無礙,解脫無惱,這稱之為有「智慧」的人。若不了解人生的意義,生命的價值,即便是再有學問,地位再尊榮、財富再多,所追求的仍然還是名利權情、榮華富貴,不知不覺之中,就陷入了「欲壑難填」的痛苦泥淖之中,不能自拔。如果,人活著就為了不斷地滿足自己的欲求、貪念,為了吃喝拉撒睡,為了享樂而活,自私自利。那麼,與行屍走肉,又有什麼兩樣呢!?

世間法所謂的智慧,不能斷煩惱,得自在解脫。即便,你再聰明,贏得了江山,擁抱了美人,集天下財富於一身,又能如何呢!心中依然還是惶恐不安,深怕會失去自己現在所擁有的,以致於生活在壓力之中,神精緊繃,過得很辛苦。

而出世間的般若智慧,與世智辯聰,兩者之間,最大的差別在哪裡?兩者之間的差別,就在「有無分別心」而已。若無分別心,則一切法,平等一如,即能明白「自他不二」的道理;知道一切法,唯心想生,無非就是一個自體而已,何來的分別!於是,這一念心,清淨無染,能隨緣應物,任運自在,無有執著,得大自在解脫。

如果,不明白這個道理,一旦有了分別心,那麼,當面對一切人事物現前時,就產生了好壞、美醜、愛惡的分別,立刻就有了高下;換句話說,於一切人事物現前時,就產生了是非人我,有了順逆、愛憎不平的心,以致於產生了種種取捨造作的事。而這些種種的取捨造作,就是生死煩惱的根本。

世間人的智慧,沒有離開分別心,所以妄想、執著不斷,不了解一切法空性,這種緣起無性,才是諸法的真實相。由於妄見顛倒,迷在其中,拼命地追逐外塵虛妄的境界,造作無盡的煩惱業障,故而稱之為「世智辯聰」。有智慧的人,不執著眼前境緣的順逆、好壞,所謂的「衣食豐儉隨緣過」,不作任何的分別計度,一切放下。因為,他們知道,萬法空相,皆是幻妄。

如果,遇到好的因緣,就哈哈大笑;碰到不好的因緣,就愁眉苦臉,擔心受怕,那就談不上有智慧。過去,有修有證的出家人,沿門托缽,拖到了食物,就吃;拖不到食物 ,則閉門思過。可是,現在的人,不一樣了。化緣托缽,化的不是食物,化的是錢財;化緣化得少了,還會生煩惱、起分別心,這不是般若智慧的表現。有般若智慧的人,於順逆境緣中,不瞋不喜、不愛不厭,真正能隨緣順受,消除心中貪嗔癡慢等業障,那才是真正的般若行。由此可知,般若智慧是有別於凡夫世人所謂的小聰小慧。

那麼,「般若」與二乘聖者的「空慧」,有何不同?二乘人——聲聞與緣覺,所證的慧,是「一切智」,知道一切法「空」相,皆是緣起性空的「假相」,沒有自性,了不可得。知道「身」是「幻有」,乃四大五蘊假和而成的「假我」之相,非真實存在。而世間的一切相,都是四大假和而成的,無非是「一合相」,實在無有一法是真實的。所以,二乘人厭生死,想要出離生死煩惱之苦,欲證涅槃,得清淨寂靜之樂。但二乘人的知見不圓,雖破了「我執」,出了三界,了斷了生死煩惱,但「法執」未泯,不了解「真空第一義諦」的真相是什麼!

佛法所謂的「空」,是「空而不空,不空而空」,是「真空妙有,妙有真空」,亦即《心經》所說的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因為,一切法,都是緣起的現象,無非緣生緣滅而已。然而,緣聚散無常,剎那不住,所以說「無性」,故而當體即空,了不可得,何有一法是真實存在呢?!這就是佛法所說的「緣生幻有」,一切相都是緣聚緣散而發生的現象。既然,緣生無性,是「空」,又怎能認真去分別、執著這種相的存在呢!?

二乘人,證得緣生幻有的空性,所謂「四大非有,五蘊本空」;一旦有了身心世界的存在,就是生死煩惱的根本。故而,二乘人要厭離這個娑婆五濁惡世,欣求涅槃寂滅的法樂。所以,二乘聖者,執著於空。雖然,破了我執,斷了見思煩惱,出了三界,不入六道輪迴,但不肯涉世度生,只願作個「自了漢」,因而佛呵斥二乘人為「焦芽敗種,墮無為坑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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