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訶般若波羅蜜多心經(11)
著作者:趙宇威
March 2015
 

我們談佛性,佛性是清淨無染的,祂是不生不滅,是遍虛空盡法界,無所不在,無時不在 。既然,那麼的抽象,如何知道祂的存在呢?就是因為佛性是無形、無相,所以祂才能遍法界虛空界,無所不在,無時不在。這種無所不在,無時不在的,即是「體」;體能「現相」,相能「起用」。我們的五根——「眼耳鼻舌身」,就是體所現的相;有相即有作用。所以,才能見色聞聲,能嗅、能嚐,這些都是「性」的作用,猶如我們所使用的電一樣。電是無形無相,也無色無味,但它確實存在!如何知道它的存在呢?我們見到它的功能,就知道它存在的事實,如我們所使用的電燈、電視、電腦、電冰箱、電話等等,現代化的生活中,沒有一樣物質產品,能夠離開電。所以,這些電器產品,所表現的功能,就是「電」的作用。沒有了電,這些東西,就沒有功能,成了廢物,都要丟進垃圾桶。

佛性,就如同電一樣,雖然祂無形無相,無色也無味,但可以從作用中,知道「祂」存在的事實。所以,古德說:「識者知是佛性,不識者喚作精魂」。一旦,我們覺悟了,明白了虛空法界,一切的相,無非是我們自性所生,皆是佛性隨緣現相所起的妙用;換句話說,宇宙虛空界,一切的森羅萬象,都是「唯心所現,唯識所變」。既然,都是「心現識變」的,即是「自性」的化身。所以,宇宙萬法,自他不二,何來的差別相呢!

能了悟這個道理,然後,好好善護佛性,隨時隨地提起觀照,除盡習氣,方能究竟成佛。觀世音菩薩,在因地修行,「返聞聞自性」,從耳根下手,圓成佛道;同時,在因中發大誓願:凡是眾生受苦時,只要稱其名號,即能聞聲救苦。眾生有難,稱名是「感」;「能感」的是「因」;菩薩的願力,聞聲救苦,是「增上緣」,是「能應」。有因、有緣,感應道交,不可思議,如磬扣鐘一樣,不扣不響,小扣小響,大扣大響,這就是觀世音菩薩之所以立名的原因。

觀自在菩薩,是以菩薩果地上的「自受用」而立名的。「觀」,是「觀照」;「自」,講的是「自性」,自己的「本來面目」,也就是「佛性」。「觀自在」的意思,就是觀照覺察自己的這一念心性,在「迷」?還是在「悟」?我們要觀照,自己這一念心性的起心動念,是為了自己?還是為了眾生?若起心動念,是為了芸芸苦難的眾生,無一己之私欲,這就是「悟」。如果,所有的念頭,都離不開自私自利的想法,念念都是貪嗔癡慢;所想的事情,無非是為了個人的名聞利養;與人相處,進退應對中,總在是非人我之中,糾纏打轉。什麼是「是非人我」?也就是,心中經常存著個人的知見,例如,這個對、那個錯,應該這樣,或不應該那樣。若心中還有這些想法、觀念的存在,就表示我們的這一念心,不清淨、不平等,有分別、有執著;這一念心,若無同理心,就不可能以慈悲的心待人,做到一視同仁。

如果,我們不能放下這些分別、執著的煩惱,就是「迷」。迷的人,縱然天天行善,持戒、念佛,或者是誦經、參禪,還是不免淪落於三途六道之中受報。我們,若能起微密的觀照,明白此身,乃四大五蘊,因緣假和之身,並非實有,只是一具臭皮囊而已,最後終歸幻滅,怎麼可以認假為真呢!

若有這種的認知,則身心世界,就能放下;能放下,這一念心,即能豁然開朗,猶如虛空,則憂愁、牽掛與恐懼,就一掃而空,誠如本經所說的「無罣礙故,無有恐怖,遠離顛倒夢想,究竟涅槃」。舉凡在本位上,能不動搖,不為客觀的環境所左右、支配,不隨境生心,於法自在,就能作得了主。

我們現在之所以作不了主,不得自在,是因為不明白,一切法「空相」,都是「緣起性空」的假相,所以處處分別、執著;執著所有眼前的境界相,都是「實有」,故而常常為外在的境緣,所誘惑、蒙蔽了。《圓覺經》說:「知是空華,即無輪轉」,能於一切法無住,不執著於一切法的虛妄相,就得自在,作得了主了,猶如《金剛經》所說的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」。

佛法要我們悟後起修,時時刻刻,長養聖胎,勤除習氣。能悟後起修,才是真修,否則依樣畫葫蘆,跟著別人拿香拜佛,就是盲修瞎練,得不到佛法的真實受用。可惜,大部分的佛教徒,只曉得燒香、拜佛,或者誦誦經、念念佛,目的只是為了消災祈福,求平安、求長壽而已,不懂得佛教的真實義理。

若不明白為什麼要誦經、拜佛、念佛?就是「執事昧理」;以佛法來說,這就是「著相」修行。像這種「心外求法」,即是「外道」,不是佛法修行的正道。如此修行的話,再修一百年、一千年,或一萬年,還是枉然。

佛法是為了幫助世人,能了生死、出三界、斷煩惱,證菩提,不是為了求一些人天的福報,得一些小果而已。因此,佛經祖語教導我們,要悟後起修,以免離經叛道,著相修行,不能入道。修行的目的在於「除障」,所謂「障盡福崇,業消智朗」,達到「福慧雙修」。

講到除障,最主要的是,掃除習氣。一般來說,習氣有五種:「貪愛、瞋恚、睡眠、掉舉與疑惑」。這五種障礙,在佛法稱之為「五蓋」。這五種習氣,障礙了我們的本性,使佛性不能彰顯,以致造業受報,沉淪在三界六道之中,不能出離。

貪愛與疑惑,在前幾講中,已經介紹過了。現在和大家談一談「瞋恚」、「睡眠」與「掉舉」。為什麼說這些習氣,是我們修因證果的最大障礙呢?

首先講「瞋恚」:我們要了解,大乘菩薩道,是「難捨能捨」,「難行能行」,而最重要的關鍵是「難忍能忍」。修行最艱難的就是能「忍」;有了忍的功夫,進一步才有捨、有行。想布施,就必須要捨得,才能布施;捨得之前,必須忍得過才行,否則就是空談。然而,煩惱現前了,要如何才能透得過?如果,透不過去,佛念得再多,經誦得再熟,還是白費功夫,無濟於事。

我們要知道,誦經念佛的目的,在於「修定」;如果透得過境界的考驗,功夫才能更上層樓。隨緣遇事,若經不起誘惑與考驗,因而隨波逐流,跟著造作,那就沉淪了。所以,修忍辱波羅蜜,非常不容易。當逆境現前了,我們要忍得住,不要氣餒,否則就被境界擊敗了,從此一蹶不振,自甘墮落。若是順境善緣現前了,我們更要忍得住,不要輕易地被順境給蒙蔽欺騙了。若經不起誘惑,放逸自己,盡情地享樂,不懂得修善斷惡的話,就會隨業造作。

以修行的環境來說,順境往往比逆境更難修行。逆境現前,還能激勵我們的心志,若能忍得住煩惱與痛苦的折磨,就能化危機為契機。然而,順境現前時,很容易沉迷其中,忍不住利益的誘惑與考驗;我們想想,放眼望去,有幾個人,能有這種定力,有錢不賺,有官不想升,有名不想爭的?所以,鴻運當前,機會來臨的時候,往往就在酒酣耳熱,五光十色,美人銀彈的攻勢下,做出許多的傻事,導致身敗名裂,悔恨終生。

多少人,為了貪圖名利、富貴、權利的享受與追逐,而破家亡身,搞的是身敗名裂。所以,「忍」不僅僅在逆境惡緣中,要經得起考驗,還要在順境當中,更能保持清醒,不要被成功或名利的喜樂,沖昏了頭。

走在人生的旅途上,遇到一些困難與挫折,那是常有的事。人一生當中,有許多不如意的事,就像崎嶇不平的道路一樣,坑坑洞洞的,一路走來相當地辛苦。如果沒有忍辱的功夫,就會被挫折、失敗,擊潰打敗,甚至遭到淘汰與消失的命運。所以,「忍辱」是世出世間法,成就一切志業、事業的根本。

俗語說:「退一步海闊天空,忍一口氣保百年身」。世間的大事,或偉大的宏願,都要靠「忍辱」的精神,才能達到目的。誠如子所說的,一個人能夠「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,餓其體膚,空乏其身」,經得起「行拂亂其所為」的人,也就是真的經得起,吃苦耐勞,能夠承受一切的苦難;縱然沒有飯吃,一貧如洗,橫逆當前,凡事都不順心,若還能在這種濁惡的環境之下,不畏艱難,不怕困苦,做到貧賤不移,威武不屈,這才是日後成就大業、大事的人。所以,忍辱是成功立業的增上緣。

世間法如此,出世間法,尤其是如此。《金剛經》云:「一切法得成於忍」。佛之所以成佛,就是忍辱波羅蜜修行圓滿了,故而成佛。因為有了忍,才能行一切的善法,否則在修法的過程中,若經不起挫折失敗的痛苦與打擊,失去了毅力與恆心,就半途而廢了,俗話常說:「行百里路者半九十」就是這個道理。

欲做一切的功德,若缺乏「忍」的功夫,就不可能成就。有了忍辱的功夫,才能精進不懈;有精進,才有禪定;因定才能開慧。過去,釋迦佛就是因為精進地修忍辱波羅蜜的緣故,所以早在彌勒菩薩之前成為賢劫中的第四尊佛。

修忍辱波羅蜜,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,往往動輒得咎,徒勞無益,以致前功盡棄。因為,在修忍辱波羅蜜時,一旦念頭起了瞋念,一發脾氣,就前功盡棄,必須從頭開始,所謂「一念瞋心起,火燒功德林」。可見得,瞋恚心對修行人來說,是多麼嚴重的障礙。無論功夫再好,未得禪定之前,只要一起瞋念,則過去所修的功德,一併燒光,必須從頭來過。瞋心一起,意念一動,就起了不善惡毒的念頭,則口業與身業,也就隨之跟著造作。

身口意三業,以「意念」為主;意念不清淨,有了邪惡之心,則身口兩業,也不清淨。所以,佛門中還有一句話說:「一念瞋心起,百萬障門開」。

因此,修行人要善護自己的意念,不起瞋恚心。隨緣遇境的時候,不要隨意地發脾氣,一旦生氣發怒,氣昏了頭,神智不清 ,就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,導致事後的追悔莫及。再說,容易發怒的人,常常口無遮攔,什麼話都會說,不經大腦,也不計後果;在盛怒之下,出言不遜,許多惡毒的話,都會不經意地脫口而出,傷了人還不知道。因為,人在氣頭上,口不擇言,沒有好話;說出來的話,就像風刀一樣,刀刀入骨,句句入心。俗話說:「利刃割體痕易合,惡語傷人恨難消」,往往幾十年的感情,就在自己的一怒之下,幾句不經意的渾話,而義斷情絕了。人與人之間,就為了逞一時的快意,出一時之氣,結果朋友也沒得做了,從此還結了很深的惡緣。所以,瞋心一起,身口一起造作。

對修行人來說,不能輕易地發怒。而且,經常生氣的人,性情暴躁,情緒不穩,很容易與人結怨;怨氣積累久了,氣結於心,容易生病。而且,相貌也會改變,滿臉橫肉,一副橫眉豎目,猙獰、恐怖的樣子,令人敬而遠之,這就是所謂的「相隨心轉」。死後,不是去阿修羅道,就是墮在地獄道,或者投身於毒蛇猛獸,令人厭惡害怕。所以,瞋恚是菩提道上,最大的障礙之一。

其次,談談「睡眠」。為什麼睡眠也成了修行的障礙之一?睡眠,人人都很需要,為什麼就成了五蓋的煩惱,妨礙我們修行呢?人缺少不了睡眠,我們要藉著睡眠來補充體力。我們要了解,佛法講的是「中道實相」觀,而儒家說的是「中庸」之道;凡事若「過無不及」,就偏離了正道。適度的睡眠,才是休息,能補充體力,有利於健康。但一個人的睡眠,一天最多六個小時到八個小時,就足夠了。若一天睡十個小時,或超過十個小時,那就是浪費時間,消磨生命。

人的生命,如果以八十歲來計算,若一天睡八個小時,就佔了一天時間的三分之一;換句話說,我們的一生,將近有三十年的時間,都躺在床上。若扣掉二十歲以前的讀書時間,以及七十歲以後的十年光景,人老力衰,無力做什麼大事,則剩餘的時間,只有二十年。如果,再扣除每天八小時的工作時間;再加上,消耗在吃飯、娛樂、交通等,吃喝拉撒玩的時間上,所剩下真正自己可資利用的時間,最多也不過是五年的光景而已。所以說,時間短促,若再不好好利用這短暫剩餘的時光,就對不起自己。

人命如此的短暫,睡眠的時間,足足就佔了三分之一,所以睡眠也是一種障礙。睡眠越多的人,就越顯得昏沉;經常懶洋洋的,沒精打采,如何成就大事,更何況是想要成就出世間了生脫死的大業?

我們修行做功夫,就要除去昏沉,使精神飽滿;精神充足了,睡眠自然就減少了。其實,止息、觀心、修定,就是養心調身,因為妄想少了,心清淨了,自然就不累了。人之所以會累,實在是妄念太多,整天的胡思亂想,妄念不停,無形中消耗太多的腦力。消耗腦力,比消耗體力的人,更容易疲勞,而且蒼老的快。

修行念佛,止息觀心,人在定中,心清淨不染,頭腦是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的,所以修行靜坐,念佛的人,妄念少,心清淨,常在定中,就是休息。我們不要以為,休息就要好好地躺下來睡一會兒覺,才叫休息。這是一般常人的觀念,而且這種觀念,根深蒂固,很難改正。真正的修行人,睡眠很少;定功深厚的人 ,一入定就是好幾天,甚至幾個禮拜,不吃不喝不睡。人在定中,是不倒單,處於龜息狀態,這是定功深厚。雖然入定,但這念心仍然清淨,並無雜想,即使睡著了,也在定中。

過去四祖道信祖師,度懶融禪師。懶融禪師,練的是不倒單。夜裡就在石凳上打坐,不睡覺。而道信祖師,卻倒在床上,呼呼大睡,鼾聲雷動。天亮後,懶融道信說:「你昨晚睡覺,睡得很熟,鼾聲雷動,吵得我坐也坐不穩」。道信禪師說:「還說我睡得好呢,我也一晚沒睡!」懶融說:「你出家人,怎麼打妄語呢?明明睡得呼呼作響,鼾聲不斷,怎麼說沒睡好呢?」祖師說:「假如我睡著了,怎麼聽得到你身上的兩隻跳蚤在打架呢?其中一隻跌在地上,大腿都折了,還不斷地呻吟呢!吵得我都睡不著」。懶融說:「別開玩笑,哪有這種事!我坐在這裡,一點都沒聽到。而你睡得唏哩呼嚕,哪能聽得到呢?」道信祖師說:「不信你看啊!」果然,在懶融禪師的石凳下,有一隻跳蚤,大腿果然折了。

大家想想看,一個坐著不睡,另一個是躺著,呼呼大睡。可是,睡著的竟然聽到跳蚤打架,還知道其中的一隻跳蚤的大腿斷了,不停地呻吟喊痛;而沒睡的那個,卻居然毫不知情,什麼也沒聽到!由此可知,定功和睡眠,並不在外相的表現。須知,定無形相;同理,睡也沒有形相。不見得躺著才叫睡,坐著就不能睡。

有的參禪打坐的人,坐著動也不動,好像很精進,功夫很好;其實,早就夢遊周公去了,推也推不醒 。而有的人,雖然躺在那裡,表面上是在睡覺,其實人在定中;這一念心,了了分明,清清楚楚,就如道信禪師一樣,好像睡得很熟,還打著呼嚕,連跳蚤打架,都能聽到。可見得,功夫的好壞,不在表面的形相,而在於這一念心,是否清淨明白。故修行,不能只看表面,若著相修行,心外求法,則成外道,而必須在「心地」上下功夫,方能與道契合。

五蓋中,「掉舉」也是修行的障礙之一。因為,掉舉能障礙我們的菩提自性。然而,什麼是掉舉?所謂的「掉舉」,即心神不寧;這一念心,不安、煩躁,坐也不是,立也不是,心靜不下來,喜歡到處攀緣,沒有定性與恆性。這一類的人,心浮氣躁,做事不能專注,往往一心好幾用。做任何事,都是三分鐘熱度,熱度一過,興趣就減少了;所做的事,都是虎頭蛇尾,有始無終,很難有成功的。

若以這種做人處事的態度,來修出世間,了生死、證菩提、成佛果的大法,那是絕難有所成就的。修行佛道,欲得成就,必須歷經多劫的修行,更要有超人的耐力,經得起困苦的磨礪,要有忍辱負重的精神,及不屈不饒,堅持到底的勇氣,才能成辦;絕不能三心二意,缺乏定力與恆心。

是故,掉舉嚴重障礙我們成就事業或道業的最大毛病之一。如果,習氣不改,不能克服這種心猿意馬,舉棋不定的心,做事不能專心,則從事任何事業,都難以成就。所以古德說:「制心一處,無事不辦」;也就是說,做功夫,無論是世出世間的一切法,都要全心全力地去做。若能一心專注,則無事不成;凡事皆能手到擒來,馬到成功。

最重要的是,我們要認知,能起作用的這個萬能體,就是我們的「佛性」,亦即是我們的本命元辰,或稱為「自性」;祂,才是我們的主人翁。唯有祂,不生不滅、不垢不淨、不增不減、不來不去,是真實不虛,永恆不變的;其餘,都是這個「體」所現的「相」,皆是虛妄的,只是暫時存在的一個假相而已。就像人一樣,縱然能活一百歲,也有老死的一天,最終還是灰飛煙滅,煙消雲散,消失在虛空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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