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次講到「般若」與「世智辯聰」的差別。明白了「般若智」即是「無分別智」;也就是說,能幫助衆生斷煩惱、了生死、出三界、離苦得樂、轉凡成聖的智慧,才稱之為「般若智」。而世智辯聰,只是凡夫世人的小聰小慧。這種聰慧不能幫助我們斷煩惱、了生死、離苦得樂;充其量,只能得一些世間的學問與知識罷了。即便求得了高的學位,擁有了社會的名望,或賺了許多的錢,坐擁了名利與財富,坦白說,那也不是世間的智慧所帶來的!
那麼,這些名聞利養、富貴榮華是從何來的呢?佛說:世間的一切現象都是「果報」,無非是「因果感應」的現象。也就是「種善因得善報,造惡因受惡報」的一種因果報應的現象。所謂:財布施得財富,法布施得聰明才智,無畏施得健康長壽。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現象。有詩云:「有因有緣事易成,有因無緣果不生;不信但看寒江柳,冬去春來枝枝新」。佛法講的就是「因緣」生法。凡事必須因緣具足才行,所謂「單因不生,獨緣不具」。因緣具足了,才能水到渠成,否則必定徒勞無益。
至於「般若智」與二乘聖者的「空慧」有何不同?二乘人,指的是聲聞與緣覺。他們所證的慧是「一切智」;也就是明白世間的一切現象都是「緣起空性」,沒有自性,了不可得的一種情形。知道「身」是幻有,是「四大五蘊」假和而成的「假我」之身。四大,即地水火風;五蘊,即色受想行識。「色」,指的是外面的境界相。當六根接觸外在的境界相時,就有了苦、樂、憂、喜的感「受」;有了感受,就會有思「想」的行為;有了思想的「行」為,接著就有意「識」的分別。於是,就會累積一些生活經驗的法則。比方説,與人相處,迎賓送客、待人接物,要如何地做才會做得好,做得令人滿意等等。「色」是境界,是色法,而「受想行識」,屬於「心法」與「心所有法」。無論是心法、心所有法或是色法(境界相),彼此相互為因,互為表裏,不可或缺;換句話說,外面的境界相即是「自心」的顯現,自心即是外在的境界相。故「心境不二,唯是一心」而已。
既然,境界相的美醜、善惡、吉凶與禍福等等,只在自己的當下一念,哪有真實的,無非都是虛妄的幻相而已!就如同我們的身體一樣,乃四大五蘊假和而成的。所謂:「緣聚則有、緣散則滅」;當緣散時,人即死亡,身體隨即燒成了灰燼,或變成白骨,經過若干年之後也物化了,亦不復存在!
我們試想:連我們的身體都是假我之相,請問哪有什麼「身心」以外的世界存在呢!世間的一切物質現象都是緣起空性,分析到了最後的結果,就是實子、中子,與電子;再進一步說,就是一種能量與波動的現象而已。哪有一法是真實的?這種現象,現代的科學已經證明了。其實,佛陀在三千年前早就已經把這種事實真相告訴了世人,而且還說得非常的詳盡。
《金剛經》說:「世界是一合相」。也就是說,世界是由一微塵粒所組成的。而這種微塵質粒的大小,連高倍的顯微鏡都觀察不到,只有阿羅漢的「慧眼」能夠見到。就是因為世界是一合相,並非真實,人也是四大假合之體。所以,阿羅漢要出離三界之苦,不再入這個虛妄的世界中繼續輪迴,受這種無妄生死輪迴的苦惱。
因為人生在世,有生老病死的苦,有愛別離的苦,有求不得的苦,有會憎怨苦,還有五陰熾盛苦等這麼多的煩惱,而且人生不如意的事,時常八九,常常事與願違。既然,有這麼多的煩惱與痛苦,何必還要在此娑婆世界繼續受此輪迴的業報之苦呢?為什麼不能好好地修道,以求脫離此三界六道的業海,入清淨寂滅的「涅槃」之樂呢?
所以,二乘聖者,厭離生死、欣求涅槃。但二乘人的知見並不圓滿,雖然破了「我執」,出了三界,了斷了生死煩惱,「法執」仍在,對宇宙萬法的事實真相還不明白。他們不曉得除了「人空」之外,萬法的現象也是空寂的。哪裏還有一個「涅槃」的存在?換句話說,涅槃也是虛妄的。
因為人有「生死」的煩惱,所以佛才說有「涅槃」的法樂,其目的就是要世人能夠厭離生死的苦惱,而欣求涅槃的法樂。這是佛陀教化衆生,破除「執著」的一種「方便」之法,而非「真實」法。就好像小學生不喜歡上學讀書,做老師的,必須連哄帶騙的先誘以一些利益,想盡各種的方法,哄他們上學。然後再予以教化,讓他們明白上學的好處與重要性。所以,佛陀教化衆生先「以欲勾牽」再令入佛智;換句話說,教化衆生必須觀機逗教、應機説法,才能達到教化的功能與意義。
二乘人雖然悟了「身」是假有,但不了解世間的一切法(相)也是因緣假和幻有的現象。雖然現象界的一切法都是緣起空性,沒有自體,了不可得。但這種現象是「空而不空,不空而空」,也就是一般所說的「真空妙有,妙有真空」的現象。誠如《心經》開端所說的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因為一切法都是緣起的現象。緣,聚散無常,生滅不已,剎那不住。那麼,由緣所產生的現象,也是變化無常,沒有定相;在這種生滅無常的萬象之中,那一法纔是真實的呢?所以說,緣起無性,當體即空,了不可得!
二乘聖者,雖然破了我執,斷了「見思」煩惱,不入生死輪迴的業海,但不肯涉世度生,寧願做一個「自了漢」。所以佛呵斥二乘人為「蕉芽敗種」,墮無為坑。只因為他們知見不夠圓融,只知道「空」,卻不明白「不空」的現象。所以,沉空守寂,不肯發心度生。因為他們認為身是假有。既然,身是假有,哪裏還有什麼衆生可度呢?
所謂:空而不空者。須知,空的是「理」體。體是空寂的,但可以隨緣而現一切相。所現的「相」,是不空的,它是「因果報應」的現象;也就是「造什麼因,就得什麼報」,是一種「善惡果報,如影隨形,絲毫不爽」的法則。宇宙自然界的現相,是「相有」而「體空」的現象,故而不可說其有,也不可說其無。這種「非有、非無」,「亦有、亦無」的現象,就是宇宙人生的事實真相。所以《心經》上說:「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;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。這種「色空不二」的現相,就是佛與大菩薩所證的境界,亦即所謂的「般若智」。
了解般若實相的智慧,就應該明白「空不礙有,有也不礙空」,「空」、「有」本來就圓融無礙。若確實明白般若實相的智慧,那麼立身處世於一切進退應對之中,就能左右逢源、頭頭是道,不會處處有所障礙了。換句話說,面對一切境緣時,無論順逆善惡,或者是吉凶禍福等,皆能處之泰然而怡然自得了,不會被眼前的境緣所迷惑顛倒。因為明白了一切法緣起體空,了不可得,沒有什麼好分別、執著的!所以當現象發生時,就不會執著於眼前境界相的美醜、善惡與窮通等得失的因緣。這就是所謂的不著「有」相。
若能進一步的理解,眼前的境界相就是宿世「業力」所召感的一種果報,無非是因果報應、自作自受的結果,更有什麼值得抱怨,或者可以抱怨的呢?故一切善惡、好壞的結果都要甘心受、情願還。因為人生就是「酬業」而來。能透悟這個道理,當境界現前時,就能欣然地面對、勇敢地承擔,好壞皆宜,無憂也無喜,得失皆能隨緣,這就是不著於「空」。如《達摩二入四行觀》所說:「今雖無犯,是我宿業,惡業果熟,非天非人所能見與,甘心甘受,而無冤訴」。也就是說,這一念心若能於一切境緣中「不即不離」,能遠離空有的兩邊,這念心才真正的清淨自在而解脫無惱了。